序

我与书画名家邹友蒸老伯素未谋面，亦未通过话，却神交十年。因此，邹平兄（邹老伯之公子）嘱我撰文纪念，虽属抬爱，却也是情理使然。

十年前由江苏入川，船抵丰都已是凌晨两点。鬼城老街林木森森，江风静静，星月潜形，荫影重重。“冥界”、“幽都”“鬼国”等檐墙书影阴冷狰狞，只身孤影如行鬼域之中……是夜，在街边昏暗的小食摊上结识了邹平兄。

我与邹平兄一见如故，不久他便寄来了邹老伯花鸟山水作品20余幅，托我请人鉴赏。江苏是文人画的故乡，一些书画家认为属巷闾之作。我虽不以为然，也只好实言相告。邹平兄嘱我可留下二三幅，我便选了红梅、雏鸡和石榴小鸟。书画鉴定我是外行，但当时有两件事印象极深。一是三幅小品送裱时，《雏鸡烂漫》甫一展开，老装裱师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这几笔竹子本地人画不出来！”由是取画时我借画社设宴，用武夷山阴野岩茶邀几位朋友品茶赏画。另一件是将画寄回时，托挚友王茂久先生在重庆请人鉴定一下，鉴定的结果是少了一幅麻雀。说到麻雀，还有一事值得一记。红梅、雏鸡、石榴小鸟恰合春夏秋三季，我便致信邹平兄恳请老伯赐一幅冬韵条幅，不久邹平兄便寄来了邹老新作《竹林风雪寒雀图》。喜出望外之余，便有了后来的咏雀小诗，是为缘起。

先生出身书香人家，早年负笈巴蜀，历经兵燹战乱。国难当头，作品《紫藤》《葫芦》《红叶小鸡》等送展成渝、英国，为抗战募捐。壮年适值建国。他热情讴歌开国领袖，以致“不看照片也能把毛主席像画出来”。是时，旧势力欲扼杀新中国于摇篮，毛泽东迫不得已实行战时经济。巨幅叙事山水《丰石团结水库》人潮如海，气壮山河。人们清苦的生活和火热的激情感染并孕育了一个书香子弟晚年痴情并寄情麻雀的草根情怀。先生花卉翎毛、果蔬鱼藻力追吴昌硕、齐白石。风气使然，旧文人画家鲜能自外者。而以精阳造物之麻雀引领果蔬花卉诸小品写意，生气勃勃，庄谐可人。尤以气势恢弘之结阵群雀，或扑天抢地于口食，或欢腾渲炽于寰宇，或依依徘徊于归巢……云拥万象，摄魄惊心；迹近而旨远，发前人所未发，允称一绝。先生终生遁迹山林，晚年山水却有蜀中少见之晴明清透且不失其氤氲青幽，与大千山水异趣同工却无其西域偷光之创意，惜乎未见总结。先生伉俪终生课童，师母宗才娟女士是抗战时期周恩来、郭沫若领导的三厅战地剧团演员，其《画赋拾珠》辑有先生画赋题跋三百篇，作为学术资料，既可以资研讨，又泽被后学，弥足珍贵。

书画同源。毛泽东词作只立千古，书者甚夥而鲜有得其神韵者。先生所书“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八字金文，字字金戈铁马，笔笔铁铸金钉――“长空雁叫霜晨月”，“铁马冰河入梦来”，读之恍如隔世……

古人云，工夫在诗外。绘事亦然。

蜗庐庋藏数十幅先生作品照片，欣赏之余，发现三幅群雀同题为《归》，而背景留白之雀阵总感牵强。初始颇为不解：老人家何以将缺憾之作昭示于人？继而大悟：鲁迅先生不掩“儿时幼稚”之作无损于先生的伟大，老人家于耄耋之年仍不忮不求，勿忘勿助，甘为童学，亦当作如是观。人勤则苦，佛说世人皆苦，可知勤苦不难。但真却不易，由真而纯庶几近赤子之心！知而绘之，绘而知之，固属伯仲；知而绘之，绘而不知，譬若天垠。是故绘毛泽东山水龙河灵雀可一稿再稿百稿千稿乃至万万稿，而知毛泽东山水龙河灵雀则非历千辛万苦万劫千难脱胎换骨大彻大悟者不可；是故邹友蒸先生之艺术人生，由勤而苦而难而劫而脱胎而换骨而彻悟而终成其大。是为序。

金荣贵(作家《时代潮》高级记者) 於江苏徐州

前  言

建国前，友蒸的《红叶小鸡》《紫藤》《葫芦》等国画作品参加全国美展，获奖作品送英国伦敦展出，备受艺术界的关注和好评。编著有《山水花鸟画集》和《动物刺绣图案集》。建国后，友蒸淡泊世事，不求闻达，遵循师训，潜心画艺，居武陵深山密林、乡村僻野、从教习画，以为乐事。笔耕川东天竺，临池挥毫，染墨艺峰，锲而不舍。攻花鸟、探石鼓、临名画、绘山水，博采众长。吸天地万物之精华，将涧壑流泉、松林鸟雀、农家茅舍、瓜果蔬菜溶于自己的写生创作之中，表现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其造诣之深透，手法之辛辣，风格之独创，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友蒸笔下独创的山竹、荷花、蕉叶、梅菊、松柏等画幅间的写意麻雀，更是栩栩如生、热烈喧炽、千姿百态、妙趣横生，被誉为“华夏一绝·邹麻雀”。近年内出版有《邹友蒸艺术人生》《中国当代画家邹友蒸》《悠悠情怀》和《平都二老书画选》。

抗战期间，我曾在武昌艺专执教和在演剧队写生时见过友蒸的画，今在vct刻盘中又观赏到他的众多画幅。无论是减笔写意花鸟，还是大气磅礴的山水，总给人一种凝重、淳朴、稳健、自然的感觉。可以看出他为人忠厚、处事谦和、画风正派，一生不受利碌所惑。特别是在当代风潮涌动的中国艺坛中，他却义无反顾、坚定不移地走自己所选定的艺术道路。他聪慧，有悟性；肯学习，善钻研；既勤奋，更刻苦。他的整个艺术生涯，都是“实实在在做人，诚诚恳恳作画”，一生呈现的都是真实的自我。从他少与外界接触交往及所处的闭塞环境来看，应属于“隐逸内秀美”山水花鸟大家。

冯法祀(油画大师、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於中央美术学院